iPod席捲全球,Apple再次成為注目的焦點。作為一位社會學者,我更感興趣的是另一個較少被談及的Apple現象:以i開頭命名的系列產品(iTune、iMac、iLife、iWork、iTrip、iSight)。不管喜歡或者厭惡,Apple的成功確實已經創造出一個繁生不止的iWorld。
想想,我們是正處在一個除了小寫i的存在感外,一切都漸漸剝落成為「身外之物」的個體時代。Apple突出「i」這個時代的icon,可以說完美而準確地擊中了後工業時代人們所感知的自我與世界。
早在18世紀,亞當斯密(Adam Smith)便從當時掙脫封建秩序的小工商業主身上,看到了個體時代主人翁的身影,這種觀察甚至延續到二次戰後,海耶克(Hayek)對於「自發性秩序」(spontaneous order)的懷舊憧憬。然而,那個被美化了的古典自由年代,底層其實是農工轉型的階級身份調整;個體與社會的連帶仍根植在支撐慣習法的英國社會傳統中。
因此,痛恨功利主義的亞當斯密提到自利競爭如何帶動「看不見的手」(invisible hand)時,他想的始終是不斷受到內在「公正觀察者」(impartial spectator)檢視的個體。那時的政治思想家關心的則是像:社會強制的同意基礎,或者保護個體所必要犧牲的自由限度,這類I與We如何共存的問題。無怪乎,海耶克最欣賞的是一再強調「傳統」與「歷史」的18世紀思想家柏克(Burke)。
然而,我們已經脫離了那個隨工業革命開啟的大寫「I」的個體時代,進入後工業時代更加內縮的「i個體時代」!辨識這個差異至為重要,因為從看似高遠的兩岸政治僵局一直到生涯選擇、家庭困擾,都結實承載著這個新時代轉轍的巨大烙印。經濟學與後現代思潮的流行『反映』了這個時代的深刻變遷,但卻沒有提供我們真切的答案,藉著提供當代人順手可得卻扭曲的自我圖像,它們不幸地反而成了問題的一部份。
「職業」在技術變遷逼迫下不斷汰舊換新,多工變成一種生存之道,升級與轉軌變成一種宿命。40一過,學習稍稍遲緩,馬上要面對職業列車轉乘不順的壓力。在「職業」認同成為一種陷阱的年代,「我」只能脫落成為漂流在職業之外的焦慮存在。
「性別」的固定意象已然鬆動,同志漸被主流社會接受,「像個男(女)生一樣」像是腐朽過時的說法。塑身很快轉成深入身體的整型,甚至成為蓬勃的新興產業。一旦連「性別」與「外表」都變成選擇斟酌的對象,幾千年來毫無疑義作為出發點的「內在東西」遂被移到我們外部,而「我」則成為緊盯著自我身體的微小存在。
「行不改名、坐不改姓」的大寫I,在ID氾濫的網絡空間中變成藏身其後的小寫i,不同的ID則在各自對應的舞台上發揮各自的個性。當然,神聖的「國族」早已經歷哥白尼革命,不再像滋養個體的天地般無可懷疑。「國籍」變得柔軟可塑、可選、可購、可棄。「生是中國人,死是中國鬼」,在小寫的i面前怎麼看都像是瘋言瘋語。而「台灣人」?可以是瑪格麗特、越南新娘、或者我隔壁那個港仔,「台灣人」的鏡子裡一樣照不出統一的形象。
在個體從「階級」、「職業」、「性別」、「姓名」、「國族」等社會範疇一一脫落的時代,如何在可以真切肯定的東西上保有自我的價值感,已經成為當代一項沈重的倫理挑戰。小寫的i確實需要找到「反分裂」的道路,聯繫上屬於這個時代的小寫we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,靠2896票一致通過的法律來「規定不能分裂」,只能屬於連大寫的I都還在昏睡的野蠻國度。
很有深度的部落格,我是最近剛加入MAC的王國,中了Apple的毒,請問你也是用MAC的系統媽?
Posted by: 一朵小花 | March 29, 2005 at 02:46 PM
我是使用PC的,學生時代用mac六年,為了做產業田野調查,放棄了當時中文輸入不方便的Mac。iPod是Apple跨出Mac system的雙系統產品。我自己甚至還沒有iPod。我使用Zen Micro.
Posted by: Jerry | April 11, 2005 at 09:48 PM
我現在全面使用Mac,已經是放不下iPod的Mac族,最近老婆也跟著加入,然後助理也換了電腦。我的世界PC淨空,這變化還真蠻大的,看了之前的留言,做點補充紀錄。
Posted by: Jerry | October 09, 2007 at 10:15 AM